访谈实录

问:法律服务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推进其向规模化、一体化、精品化、数字化的方向发展是应有之义。关于律所规模化和精品化发展道路之间的思考和争议一直存在，能否请您分享一下对此的看法。

答:规模化和精品化，是律所定位带来的不同选择。

从商业角度来讲，任何一家公司在进行商业经营、参与市场竞争前，首先要考虑清楚自己的商业模式是什么，盈利模式是什么。我们在建所之初或是在律所发展期间，同样要不断思考这样的问题。对于律所到底是走精品化之路还是规模化之路，需要合伙人们谨慎思考、做出选择。

但无论是规模化还是精品化，万变不离其宗。一是专业质量的把控。专业是核心竞争力的基础，只有对业务质量严格把控，才能更有利于律所的持续发展、保持良好的口碑。二是不同专业类别团队之间的协作，如果团队内部或者整个律所内部的不同团队之间的协作不能很友好、很和谐的话，可能会直接导致案源流失的现象出现，使得原本可以接手的案件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顺利承接，进而造成业务量的减少和资源的浪费，对律所的整体运营和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相较依靠规模而言，依靠核心业务更容易“被记住”。

近几年规模大所不断涌现，“最大”的标签随时可能会被后来者替换，但律所的专业能力是硬实力，是难以替代的核心竞争优势。近年来我们一直在倡导专业化，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专业化不能被过于狭隘地理解为只在一个领域深耕。法律业务范畴广，需要更丰富的知识体系和业务能力相配合。作为律师，需要与不同业务之间适度联动、与不同业务领域的律师组成团队，成长为一个“综合知识体”，要从专业律师成为行业律师，才能为客户提供更全面、更优质的服务，为法律服务高效赋能。

专心专注、人正业精，是一位律师亦是一家律所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在加入高朋大家庭创办杭州办公室前，我曾经是杭州本地两家头部规模大所的创始合伙人，但基于以下考量，我在2010年毅然带领团队选择加入高朋，并设立了杭州办公室。

首先，我服务的客户主要是浙江省内大型民营企业，浙商有全国各地投资的实际需求，需要有全国范围内的法律服务保障响应。作为一家全国性的综合性律师事务所，高朋区域布局合理，各分所之间联动紧密，跨专业协作、资源互补以及异地办案不便等区域性合作难题，在高朋一体化的管理模式下得到了圆满解决，优势尤为显著；

其次，我本人是业务型律师，专心专注做好业务是我最大诉求，不希望在规模大所各种复杂的人事关系处理上耗费大量精力；

最后，也是我选择加入高朋最重要的原因，高朋的精品所模式与我个人的执业理念高度契合，属于我理想中的精品所模式：低调、内敛，大家埋头于业务，律所同仁共同遵循“人正业精”的办所宗旨，人际关系简单不内耗。

实际上早在2010年开始，律所组织的形态里，精品所与规模所就已经并存，两者之间并没有清晰的界限，而业内普遍认为，想要保持向上的发展势头，规模化的扩张路线是必然手段，只有全产业链规模化的律师事务所才能做成功。但我认为，通过做大来做强，虽然已经是一条被反复验证成功的道路，但规模型综合性大所提供的是一站式整体解决方案，而精品所走差异化发展路线，提供模块化集成方案也是可行的。

我们的核心优势与独特区别在于：一是我们的团队专注、深耕专业领域，2018年前我们杭州办公室专注于房地产、企业投融资、破产重整等领域，2018年起转向企业合规、重大民商事疑难诉讼及金融机构批量诉讼等方向，根据经济发展状况精准把握市场脉动与客户需求；二是我们的服务模式灵活，不拘泥于传统规模大所的流程化、一站式思路，而是结合客户具体场景，提供定制化、模块化的专业方案。

我始终认为，最适合自身发展节奏、最契合客户需求的律所模式，才是最优解。未来，我们也将继续秉持这一理念，持续提升专业能力与服务水平，为客户创造更大价值。

问:作为一名从事法律服务业的基层人大代表，多年来，您始终铭记代表身份与履职使命，秉持“专业履职”的鲜明特色，坚持“用情联系、用心建言、用功服务”的理念，在立法监督、优化法治化营商环境等方面积极发挥专业优势，并围绕科技创新、社会治理等重大议题提出了诸多富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充分展现了新时代法律工作者的使命担当。我们希望能够深入了解，您在推动法治化建设等方面所付出的努力及取得的显著成效。同时，也期待您能分享一下，在平衡律师工作与代表职责的过程中，您是如何保持高效工作状态与持续创新精神的。

答:律师参政议政有独特的职业优势、专业优势和实践优势。

律师向各类市场主体提供法律服务的过程，就是一个个调研的场景，是了解社情民意的过程。律师与社会各阶层广泛接触，能够最先感知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对于社会中存在的各种问题、矛盾和挑战，有着更深刻的理解和认知，所以律师在社会发展中可以提前预判到很多趋势性的现象。

其次，律师作为法律专业人士，是问题的解决者，这恰恰是律师参政议政时提出建议的应有之义：发现问题，更重要的是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律师是受过专门法律训练的人，他的思维是一种规范性思维，讲求逻辑，归纳、演绎等都是基本技能，故而在社会治理、法治化建设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

当下，法治已深入人心，所谓的“履职”，不外乎对于政府工作提出意见与建议，使得治理行为更加规范，更有效果。正因为如此，人们常说，律师是“天然与政治距离不远”的人。事实上，律师作为法律共同体的一员，在履职尽责中能够做到有的放矢、言之有据，这正是我们在参政议政中的独特价值与优势所在。

关于如何平衡执业活动与履职尽责，我始终坚持几个原则：首先我认为做好本职工作是前提。其次是在办案过程中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再次要善于总结，多思考多动笔。当然，通过传统媒体和各类新媒体获取相关信息，留心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关心百姓的关注点也非常重要。

习惯很重要，保持热心，保持兴趣，将热情与节奏有机结合，便可在忙碌的执业活动与履职尽责之间寻得平衡，实现专业价值与社会责任的双重体现。

问:日前，杭州办公室与泰国晟业法律事务所正式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此次战略合作恰逢RCEP全面生效实施的关键节点，不仅为区域经贸合作提供专业护航，更开创了跨国法律服务机构深度协同的新范式，在共建“一带一路”法治保障体系、构建辐射中国-东盟跨法域服务体系等方面，具有示范意义。请您分享一下，此次合作的初衷，以及本次重点打造的四大核心服务矩阵在跨境服务升级、推动跨境法律服务机构协同发展等方面的积极意义。

答:此次合作的初衷，源于浙江民营企业在当前全球格局变化背景下对高质量“走出去”服务的现实需求。从突破国内增长瓶颈的现实需求、主动融入全球产业链重构的战略选择、规避贸易壁垒与地缘风险等方面看，浙江民营企业出海是当前区域经济转型升级与国家开放战略深度融合的必然选择。

与此同时，浙江率先推进“涉外法治工作大协同格局”，要求法律服务机构匹配企业全链条出海需求，对法律服务机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本次合作重点打造了四大核心服务矩阵，通过战略联盟，深度整合泰国本土律所的政商资源与杭州办公室的涉外服务经验，直接呼应省司法厅《涉外法律服务发展专项行动计划》中“打造海外法律服务中心平台”的部署，通过前置化风险防控降低企业出海试错成本。

问: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间，高朋（杭州）律师事务所已经迎来了它成立的第15个年头。十五年中，分所不仅孕育和培养了众多才华横溢的年轻法律人才，还承接并处理了大量复杂且棘手的案件，为解决众多重大纠纷问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作为事务所的领航者，您定有着深刻的感悟，请您分享一下。

答:在团队管理上，作为杭州办公室负责人，我充分清醒认识自己的角色，我不是擅长讲理论的老师，而是一名解决问题的法律工作者，执业近30年的历程也从原先个案的具体经办律师演变为每个项目、每个案子的总指挥，调兵遣将、协调各专业律师共同求证最优方案，同时保持与客户高层及法务的充分沟通，我目前主要的职责是取势即对客观形势、发展规律与时代机遇准确把握，明道即搭建各方律师合作的系统生态，优术即求证最优战术三方面。

取长补短，优势互补才是无敌舰队，平台化是我们的组织模式，生态化是我们的实践场景。多年来，我始终坚持将法律服务产品及法律服务（人文关怀、响应度、解决问题能力、满意度）并重，将个体执行效率及团队整体协同效率并重，“以客户为中心，以目标为导向”，将业务“做深、做透、做精、做准、做强”。

坚守“人正业精”的理念，对于律所及律师个人在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保持竞争力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我执业的30年间，我一直认为作为一名律师，第一要义是拿到案件，第二要义是办好案件，第三要义是总结办案经验，第四要义是形成自己的品牌，这一理念与目前律师行业将“客户拓展维护与产品输出交付”并重的新趋势不谋而合。

“人正业精”这一理念，其核心要义在于强调律师在坚守“正人”这一基本道德和行为准则的基础上，还应不懈地致力于提升和塑造自身的专业业务能力。具体而言，这意味着律师不仅要具备高尚的职业道德和正直的行为规范，确保在执业过程中始终秉持公正、诚信的原则，还要通过持续地学习和实践，不断提升自己在法律领域的专业素养和实务操作能力。

从宏观视角来看，改革开放带给律师行业的红利时代目前已经接近尾声，如同其他行业一样，律师行业也已经进入竞争惨烈的极度内卷时代。

在当前充满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的执业环境中，客户群体对于法律服务的要求愈发趋向于追求确定性和稳定性。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基本的法律咨询和代理服务，而是更加注重律师的专业水平、实战经验、问题解决及情绪价值供给等综合能力，从而确保自身权益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在这种背景下，市场份额将不可避免地进一步向那些业务能力更强、经验更为丰富的成熟律师及其所在的律师事务所集中。

因此，我认为今后，律师不仅要积极参与社会治理与政治活动，同时还应注重法律服务的差异化竞争，聚焦专业化、精细化路径。我们必须更加深入地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持续不断地给客户带来独特的价值，这种价值，既体现于专业深度与业务水准、服务的高效性，以及通过平台加持与社会活跃度所带来的信任与影响力，这样才能重塑律师真正的价值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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