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洞效应（Rabbit Hole Effect）是一个比喻性的术语，用于描述互联网用户在网络上浏览时很容易被连续的内容吸引，并逐渐深入到一个复杂的信息或娱乐网络中，往往无法轻易退出，从而花费大量时间在此过程中。这种现象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主角爱丽丝跌入一个神秘的兔子洞，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且深不见底的世界。

此次TIKTOK因算法致瘾性被欧盟启动DSA调查，作为刚刚在欧盟法院败诉成为“看门人”企业的TIKTOK来说，欧盟之旅已经成为了爱丽丝的仙境梦游。

1、据欧盟方面消息，2024年2月19日正式对tiktok开展DSA调查。欧盟方称本次调查是一项符合欧盟法律框架和价值观的行动，旨在保护欧盟市场上的消费者、用户和竞争者的权益，以及维护欧盟的数字主权和安全。DSA是欧盟在2020年12月发布的一项法律提案，目的是规范和强化在欧盟提供数字服务的公司的责任和义务，包括对其平台上的内容和行为进行有效的监督和管理，以防止和打击非法和有害的内容和行为，以及保护用户的隐私和数据。DSA还要求这些公司提供透明和公平的规则和机制，以促进市场的公平竞争和创新。

tiktok是一款在全球范围内广受欢迎的短视频平台，拥有数亿的用户和创作者，其中包括大量的欧洲用户。tiktok在欧盟市场上的影响力和地位，根据欧盟方公布的数据，tiktok的用户数超过14亿，也使其成为了DSA的重点监管对象。

欧盟对tiktok开展DSA调查，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

tiktok是否有效地保护了未成年人和青少年的权益，包括对其平台上的内容和广告进行适当的年龄分级和过滤，以及对其用户进行有效的年龄验证和隐私设置。tiktok是否透明地披露了其平台上的广告内容和来源，以及其对用户的推荐和排序的算法和逻辑，以便用户能够区分和辨识广告和非广告内容，以及了解其所看到的内容的依据和影响。tiktok是否为研究人员和监管机构提供了足够的数据和信息，以便他们能够对其平台上的内容和行为进行有效的分析和评估，以及对其平台的风险和影响进行有效的监督和管理。tiktok是否对其平台上可能存在的成瘾性设计和有害内容进行了有效的风险评估和管理，以及是否为用户提供了足够的选择和控制，以保护用户的身心健康和福祉。

根据欧盟委员会的说法，此次调查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数字服务法（DSA）的有效实施，以及保护欧洲用户和企业的权益。欧盟委员会表示，DSA旨在解决非法内容、有害和假冒产品以及不公平的市场做法等问题，提升数字服务的安全性、透明度和责任性。欧盟委员会还强调，DSA不是针对任何特定的国家或企业，而是适用于所有在欧盟境内运营的数字服务平台。

虽然，欧盟委员会称此次调查并不是为了对本土数字服务企业进行保护，也不是出于贸易保护主义的动机，而是为了维护数字服务市场的公平竞争和消费者的利益。但是，这一说法可能会受到美国和中国一些海外科技企业的质疑，认为欧盟委员会的调查是对其进行歧视性的监管，限制其在欧洲市场的发展。

2、欧盟的数字服务企业在过去几年中也受到了欧盟委员会的一些调查和处罚，主要涉及反垄断、税收、数据保护等方面的违规行为。2017年，欧盟委员会对Booking Holdings的子公司Booking.com开出了1.25亿欧元的罚单，原因是该公司在法国、意大利和瑞典的酒店预订网站上使用了误导性的价格信息和销售策略。2018年，欧盟委员会对Spotify和其他几家音乐流媒体服务提供商展开了反垄断调查，调查其是否存在滥用版权许可协议的嫌疑。2019年，欧盟委员会对Zalando和其他几家电商平台进行了数据保护合规性的检查，检查其是否遵守了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

欧盟本地的数字服务企业，目前的现状是既面临着来自海外科技巨头的激烈竞争，又受益于欧盟的政策支持和市场需求。一方面，欧盟的数字服务企业在规模、创新和国际化方面与美国和中国的科技企业相比仍有较大差距，难以形成领先优势。另一方面，欧盟的数字服务企业也享受了欧盟的一些政策红利，如欧盟的数字单一市场战略、数字服务法、数字市场法等，为其提供了更大的市场空间和更清晰的法律框架。此外，欧盟的数字服务企业也能够满足欧洲用户和企业对于本地化、个性化和社会责任等方面的需求，形成了一定的市场优势。

欧盟是否刻意的进行了贸易保护的争论还将持续，不过无可否认的一点是，欧洲土生土长的企业于欧盟监管者之间的价值观鸿沟会更容易跨越。

3、硬币的另一边是美国和中国的数字巨头们。作为海外科技公司，欧盟进行了严格的监管和制约，尤其是在竞争、税收、数据、安全等方面，欧盟认为这些方面是维护欧洲的主权、自主和价值的重要手段。

欧盟对海外科技企业的监管和制约主要通过欧盟委员会的调查和处罚进行，如欧盟委员会对谷歌、苹果、亚马逊、脸书等美国科技企业的反垄断调查和巨额罚款，欧盟委员会对爱尔兰、卢森堡等国的税收优惠政策的调查和裁决，欧盟委员会对海外科技企业的数据保护和隐私合规的检查和要求，欧盟委员会对海外科技企业的网络安全和数字主权的审查和限制等。欧盟对海外科技企业的监管和制约也体现在欧盟制定和实施的一些法律法规和政策中，如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数字服务法（DSA）、数字市场法（DMA）等。

欧盟有较强的价值观取向，对于和他们价值观不合的企业，往往持比较警惕的态度。主要在于欧洲的所谓民主、人权、自由和平等这些价值。推特（X）就因为马斯克的价值观问题，成为了第一个被DSA法案调查的公司。

同时，欧盟也对中国企业的市场地位、数据安全、竞争公平、知识产权、人权等方面有所关切，因此加强了对中国企业的审查和监管，以保护欧洲的利益和价值。

欧盟对待中国企业的态度，也会根据不同的行业和领域、不同的企业和项目、不同的时期和情况，进行区别和变化。中国企业出海，受到欧盟数字监管的影响是比较大的，因为欧盟是一个高度规范的市场，对数字服务有着严格的法律和标准，如《一般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简称GDPR）、《数字服务法》（Digital Services Act，简称DSA）、《数字市场法》（Digital Markets Act，简称DMA）等。这些法律和标准不仅对欧盟本地的数字服务企业适用，也对在欧盟提供数字服务的海外企业适用，因此中国企业需要遵守这些法律和标准，才能在欧盟市场正常运营。否则，中国企业可能会面临罚款、禁令、诉讼等风险。

中国数字企业在欧盟出海，暂时遇到的制裁案例还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中国企业在欧洲还有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事实上收到欧盟制裁最多的是美国企业，谷歌、推特和苹果等公司在欧洲受到反垄断调查和制裁罚款已经是家常便饭，我们应该从美国企业身上吸取教训。

4、法律和政策问题

欧盟的数字法律和政策不断更新和变化，对中国企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标准，比如数据保护、内容监管、市场竞争、税收征收等方面。中国企业需要及时了解和适应这些法律和政策的变化，以避免违规和处罚。同时，中国企业也需要应对欧盟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的变化，比如脱欧、新冠疫情、中欧关系等方面。这些变化可能会影响中国企业在欧盟的市场准入、业务合作、投资收益等方面。

文化和语言问题

欧盟是一个多元化的市场，有着不同的国家、地区、语言、文化、习惯、偏好等方面的差异。中国企业需要了解和尊重这些差异，以提供符合欧洲用户需求和期待的数字服务。同时，中国企业也需要克服语言和文化的障碍，以与欧洲的合作伙伴、监管机构、媒体、公众等进行有效和友好的沟通和交流。一些相关的案例有：2019年，中国的社交平台微信被欧洲的一些用户投诉，原因是微信的表情包和贴纸中有一些被认为是不恰当或冒犯性的内容，比如带有种族歧视或性别歧视的意味。2018年，中国的电商平台AliExpress在欧盟推出了一项名为“11.11”的促销活动，试图借鉴中国的“双十一”购物节的成功，但是却遭到了欧盟用户的抵制和批评，原因是欧盟用户认为“11.11”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纪念日，是一个庄重和悲哀的日子，不适合进行商业活动和消费。

技术和创新问题

欧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市场，有着先进的技术和创新能力，以及严格的技术和创新标准。中国企业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技术和创新水平，以与欧洲的竞争者和用户保持同步和互动。同时，中国企业也需要遵守欧盟的技术和创新规则，以保证自己的数字服务的质量和安全，以及保护欧洲的技术和创新利益。一些相关的案例有：2018年，中国的电信设备供应商华为被欧盟的一些国家和运营商拒绝或限制参与其5G网络的建设，原因是华为的设备被认为存在安全隐患，可能被用于窃取或破坏欧洲的数据和信息。2020年，中国的搜索引擎百度被欧盟的一些用户和媒体批评，原因是百度的搜索结果和推荐内容与欧洲的价值观和信息准则不一致，比如过于偏向于中国的政治和经济利益，而忽视了欧洲的人权和环境利益。

5、回到本次tiktok的DSA调查。

tiktok是第二个违反DSA的超大型在线平台；欧盟去年对X进行了调查。该调查目前还没有结果，仍在进行中。欧盟委员会于2023年12月18日宣布对X启动正式调查，称其可能违反了《数字服务法》（DSA），在哈马斯和以色列冲突的背景下传播非法内容。这是欧盟委员会首次根据《数字服务法》启动正式程序。欧盟委员会表示，下一步行动将是收集证据，例如通过发送额外信息请求、进行面谈或检查，并可能对X采取临时执法行动。《数字服务法》没有设定结束正式程序的任何法定期限。

欧盟对X的调查引发了X所有者埃隆·马斯克和美国政界人士的不满和反对，他们认为欧盟的监管不公平地针对美国公司，而不包括许多中国或欧盟公司。马斯克在X上回应欧盟委员会：“你们是否对其他社交媒体采取行动？因为如果你在这个平台上遇到这些问题，而且没有一个（平台）是完美的，那么其他的更糟糕。”美国一个两党议员小组已致信总统拜登，警告欧盟科技监管不公平地针对美国公司，而不包括许多中国或欧盟公司，要求拜登确保欧盟承诺公平执行这些规定。

欧盟本次针对tiktok违反DSA的调查可能集中于涉嫌违反透明度和保护未成年人的义务：即成瘾设计和屏幕时间限制，兔子洞效应，年龄验证，默认隐私设置。兔子洞效应（Rabbit Hole Effect）是一个比喻性的术语，用于描述互联网用户在网络上浏览时很容易被连续的内容吸引，并逐渐深入到一个复杂的信息或娱乐网络中，往往无法轻易退出，从而花费大量时间在此过程中。这种现象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主角爱丽丝跌入一个神秘的兔子洞，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且深不见底的世界。在数字产品设计中，兔子洞效应通常是有意识地利用算法推荐系统，以持续提供令用户感兴趣的内容，增加用户的参与度和停留时间。例如，视频分享平台可能会在用户观看某一个视频后，立即推荐一系列类似或相关的视频，用户可能会不断地点击观看下一个视频，而不自觉地花费了很多时间在平台上。造成这种效应的原因可能包括个性化推荐、自动播放下一个内容、提供无限的滚动等。这些设计选择可能会导致用户产生成瘾行为——比如过度使用或依赖特定的应用或服务，并且很难自行设定停止的界限。这种设计对于未成年人的影响尤为值得关注，因为它可能会影响他们的行为模式、时间管理能力，甚至可能对他们的心理和社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在讨论违反透明度和保护未成年人义务的背景下，兔子洞效应往往是批评的焦点。许多人认为，需要有更严格的年龄验证程序和默认的隐私设置，来保护未成年用户免受潜在的成瘾设计的影响，并帮助他们更好地控制屏幕时间。通过这些措施，可以提高透明度，让用户（及其监护人）清楚地了解他们正在使用的服务，并能对其使用方式进行更好的控制。

6、问题出在哪里，欧盟还是中国？

现阶段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面临的最本质问题并不在国外，而是在国内。国内的监管和立法能力滞后，导致大型互联网公司的监管环境非常宽松，很多规定可以轻松绕过，最具有典型性的就是信息收集最小化规则，虽然在个保法中做出了相关规定，即信息收集不得超出APP基本功能，比如外卖只能收集手机号、送餐地点信息，但是互联网巨头很快就找到了绕过监管的方法，他们将外卖APP做成了综合服务平台，在外卖APP里，甚至可以提供金融服务，这样就大幅增加了他们可以收集的信息范围。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信息向第三方共享，隐私政策的晦涩难懂等问题，国内均没有很好的规制，这就造成了中国企业出海后的水土不服，难以适应。甚至觉得欧盟的规定不合理，是在刻意刁难。

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目前面临着在面临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时候，最优解是什么，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因为不同的市场、不同的行业、不同的企业、不同的法律法规，可能有着不同的情况和解决方案。但是，一般来说，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可以考虑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议，以应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挑战：

增强法律意识和能力

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需要增强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了解和研究，以及对本地监管机构和利益相关方的沟通和协调，以确保其在本地市场的合法性和合规性。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也需要增强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遵守和执行，以及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变化和更新的跟踪和适应，以减少其在本地市场的法律风险和成本。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还需要增强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影响和挑战的分析和应对，以及对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建议和反馈，以提升其在本地市场的法律优势和机会。

调整和优化业务模式和运营流程

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需要调整和优化其业务模式和运营流程，以适应本地监管法律法规的要求和标准，以及本地市场的特点和需求。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可以考虑采用一些灵活和创新的业务模式和运营流程，如本地化、定制化、合作化、平台化、社会化等，以提高其在本地市场的竞争力和吸引力。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也可以考虑利用一些先进和有效的技术和工具，如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等，以提高其在本地市场的效率和效果。

建立和维护品牌和声誉

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需要建立和维护其在本地市场的品牌和声誉，以赢得本地用户和合作伙伴的认可和信任，以及本地监管机构和利益相关方的尊重和支持。中国数字服务企业出海，可以考虑采用一些有力和有效的品牌和声誉建设和维护的策略和措施，如提供高质量和高价值的数字服务、展示社会责任和公民意识、参与社会公益和慈善活动、积极应对和解决各种问题和危机等，以提升其在本地市场的影响力和地位。

结语

在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最后，爱丽丝被卷入了一场荒诞的审判。红心王后指控红桃杰克偷吃了她的珍贵水果派，于是召开了一场法庭。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审判，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颠倒的，不合逻辑的。红心王后大声宣布：“先判决，后审理！”这让爱丽丝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事情应该是公平和有序的。

随着审判的进行，爱丽丝越来越觉得这一切都是荒谬的。她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规则，勇敢地站了起来，反抗那些荒唐的法律和不公正的裁决。最后，她大声宣布：“你们不过是一副扑克牌！”这时，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姐姐的膝盖上，一切冒险都是一场梦。

tiktok并没有爱丽丝这样幸运，在DMA的案件中，他的反抗已经被无情镇压；随着DSA调查的开展，tiktok也将在看似荒谬的欧洲大陆继续卷入一场接着一场的无尽审判。